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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考长篇小说《换个活法儿》(何七)七

发布时间:2005-06-01 17:13:17

(33)

“败类”,这是我久违了的一个词汇。最后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我,好像还是两三年前的事儿。
那天,我们家隔壁的小丫头片子妞妞,在胡同口儿刚和我照了个面儿,她就和往常一样扭头就跑。我一个箭步跑过去拦住去路,然后蹲下来问她:“妞子,碰着哥你老跑啥?我又不能吃了你。”
没成想,这小丫头片子竟然对我说:“你不是哥哥,你是叔叔。”
“啥?叔叔?”我当时一听这话,恨不得一头撞死。我心想,靠!小姑奶奶,你干脆叫我“大爷”算了。那多省事儿啊?
“妞子,以后叫哥。听见没?乖啊。要不揍你!”我摸了摸妞妞的小脑袋瓜。
妞妞歪着头,像是看出土文物似的盯着我看了半天,然后冒出一句话。她说:“瞅你那样儿吧,长得跟两块钱的盒饭似的,还敢跑出来吓人!我才不叫你哥呢。”
我当时挺激动的,心想,这都哪儿跟哪儿啊?没看出来,现在这帮小屁孩儿们,人儿不大,嘴可够损的。把人说得跟盒饭似的,还是两块钱一份儿的。这什么破比喻啊?真是世风日下,人心不古。
“得得得,叔叔就叔叔吧。那你告儿哥。啊不,你告诉你叔,靠,我怎么觉着这词儿这么别扭啊?得嘞,你就说瞅见我,你老跑啥吧。”
妞妞眨巴眨巴小眼睛说:“我妈让的!”
“你妈?”我问。
“嗯。”妞妞点点头。
“因为啥呀?”
“叔儿,啥叫败类啊?”妞妞反问。
“噢。这败类啊,就是混球儿、混蛋、顶不是个东西的意思。怎么了?”
“喔。我妈说,你就是败类!她让我离你远点儿,不让我跟你玩。”
“啥?!”我一听这话,“噌”地一下跳了起来,火苗子差点儿窜出了我的头盖骨,“我靠!我没搁你们家电饭锅里喷农药吧?亏你妈还是个报社的首席记者嗫。鸟儿!她就这么教育你的啊?妈的,昨个儿她还在我妈跟前儿,说我是个懂事的好青年呢。怎么就这么一会儿,我就成败类啦?这他妈什么破社会啊?这人也太虚伪了吧?靠!狗世道,没救了!”
要是搁以前,说实话,我一直觉着记者这职业是党和人民的喉舌,挺高尚的。巴不得将来自己个儿也能够混进这个牛叉的队伍。可现在我算是活明白了,敢情有句话叫“防火、防盗、防记者”,人民群众把记者跟盗窃工作者划拉到一拨儿里,还真是有道理。

(34)

一个月过后,“加考”的成绩出来了。分数单,就贴在中文系办公室外面的公告栏上。可我们仨谁也没心情去看,因为分数闭着眼睛都能猜到。跑那儿去看分,那纯粹是吃饱了撑的,没事儿给自个儿添堵。
出分数的那天下午,外面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场大雪。左戒和伍贤把同舍的几个蠢货生拉硬扯地拖到外面,逼着人家陪他们打雪仗玩。我穿着军大衣,猫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儿装病没跟着去凑热闹。
我躺在床上使劲儿闭上眼睛,强迫自己睡去。可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天,怎么也睡不着。于是我想抽颗烟,可一摸兜儿,发现那包烟搁在板儿床对面的桌子上。我懒得下床,就用挂在床头的晾衣架去勾桌子上的烟。结果,手法儿糙了点儿,我一使劲儿,直接把烟勾进了桌底儿下面的洗脚盆里。
盆里的水,很脏很黑。我看着漂浮在上面的那包烟,突然心一酸,在空旷的宿舍里失声痛哭起来。我觉得自己就像是那盆脏水里的香烟,在肮脏中堕落,最后沉淀。
又是一年啦!可这不是我要的生活。

(35)

在我还不懂人情世故的时候,常听人说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,莫过于失去亲人。可是自从高考失败以后,我越来越真切地感受到比起死亡更痛苦的,其实是麻木不仁地活着!
换言之,心死大于身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