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31）

见左戒壮烈牺牲，伍贤仿佛是革命志士散落在民间的遗孤。一推桌子，二话没说起身就去交了卷子，前仆后继视死如归的精神，令人可歌可泣。临出门儿，伍贤还摇着脑袋骂了句：“这是哪个王八蛋出的破题啊？老子看的，一道没出。靠！真他妈没人性！”
交完了白卷，左戒和伍贤赖在考场门口儿不走。搁那儿叼着个烟头儿来回瞎晃悠，就等着拉我跟他们一起“下水”。我当时正色迷迷地盯着考场上的一个姑娘流口水，没留意门外的二鬼。不一会儿，左戒就扯开他那破锣似的嗓门儿冲里面喊道：“我靠！小七，你个倒霉催的，搁里面永垂不朽了？到底有完没完呐？”
伍贤一听，也跟着起哄，“就是。横竖都得歇菜，早死早投胎。你磨蹭个屁啊？妈的，绣花儿呢你？”
“滚！上一边儿猪叫去！”没等我搭话，小妖精像是扫两粒臭屎球儿似的把左戒和伍贤哄到了楼下。她一面口吐飞沫地骂着，一面还配合性地做着各种驱逐的手势。那小样儿，就跟刚买的杀虫剂一样威猛。
看到自己的同伙儿先后被扫地出门，我觉得自个儿要是再坐下去挺过意不去的。于是站起身也准备和他们同生共死。可我拿着白卷转念一琢磨，要是什么都不写就这么交上去了，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报考费。于是，我决定多多少少写点儿什么。实在不行，就写个“老子，到此一游。” 估计传出去，也比左戒和伍贤光辉灿烂。

（32）

递上了卷子，我刚想转身出屋却不料被小妖精一把拽了回来。她手里拿着卷纸，先是斜着脑袋瞟了我一眼，然后指着卷子劈头就问：“喂，你说说，你写得这叫什么玩意儿啊？”
我一想，估计是我的字儿写得太难看，小妖精没看懂。于是我拿过卷子又在“到此一游”下面一笔一划地补了一句，“做人要厚道！”
见我这么一写，小妖精立马气得火冒三丈。脑门儿上面，足足可以支俩火锅。她气急败坏地说道：“一进门儿，我就知道你跟外面的那两个败类是一伙儿的。果不其然。我告儿你啊，赶紧给我擦喽。卷面上，不许乱涂乱写。别找不自在！”
我看着神气活现的小妖精，从容应对。我说：
“姐妹儿，跟您商量一件事儿成吗？这儿，好歹也是个考场，不是屠宰场。您受累，小点儿声行吗？说实在的，我瞅您也是个接受过‘马列’教育的文化人儿。您犯不着跟我们这些类人猿们较真儿呀。再说了，退一万步讲，您就算是不为我们着想，也得为考场上这些社会主义旗帜下的良民们想想不是。他们可都是祖国的花骨朵。不像我们，没文化。得嘞，也不多说了，知道您瞧不上我们这些‘败类’，今儿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，您别往心里去啊。我们都是糙人，没文化，不高尚。您多指教。”说完，我嘴唇一咧，笑得跟朵芍药似的绝尘而去。
我看见小妖精气得浑身发抖，脸都绿了。